環顧住家四週,雖無田園美景,倒有許多不同風光的田園咖啡館;密如林的大樓外縱然車聲隆隆,卻也有圖書館與公園綠地。
闢地憐傷草,鋤泥學種瓜。 滿棚皇帝豆,漸喜著新花。 ──賴和〈偶成〉
四十年前故鄉的美景歷歷在目:村前有一條小溪,清澈的溪水是婦女洗衣兼社交之地,三合院的圍牆邊有一石磨,年節時每戶人家都提著一桶米,準備磨成米漿做成各式各樣的糕點。莊子外有一片農田租人種花,記憶中曾種了玫瑰、康乃馨、菊花等,還有一種罕見的花,不知其名,因長得像兔子的頭,同伴便戲稱為兔子花,及長查看相關書籍才知它不但外形美,更有著美麗的名字:羽扇豆。
年幼時根本不知美為何物,只覺得外面比家裡好玩多了,每天放學回家,課題也不寫便直奔村子外,不是到小溪玩水便是到田裡挖泥土捉青蛙,總要太陽下山,母親喊我吃飯,才收心回家。
年來歲去,花開花落,曾經天真得以為一切的美好必定長存。誰能預料大地容顏已悄悄改變,當年清泉石上流的景象早已消失,農田菜圃蓋起整排的房子,毫無生氣的水泥叢林取代田園美景。
三十多年都市中討生活,心繁氣躁時故鄉的美景便浮上心頭。在閱讀了無數本山居歲月田園之樂的書後,終於開始尋找桃花源。非敢效法淵明之遁世,只是單純想重拾兒時鄉居之樂。回憶是美麗的,但逝者已矣,來者卻未必可追。夢土若非位於渺無人跡的深山,便是四十五度的斜坡,或有較佳之地卻又苦於無對外之道路。
自雲端回到日日行走之地面,乃細細思量:陶淵明下定決心回歸田園之舉的代價是簞瓢屢空,生活窘迫。貪戀世俗之凡夫俗子既然沒有堅定的毅力,那麼只有俯下頭來真心誠意接納現實環境。
從小巷圍牆探頭出來的九重葛帶來的心靈慰藉,豈是黛安艾克曼花園裡的奇花異草比得上?難道夏日小溪邊的野薑花就比華茲華斯湖邊所見的水仙遜色麼?路邊隨處可見的馬纓丹會比不上法國的瑪格麗特嗎?而環顧住家四週:雖無田園美景,倒有許多不同風光的田園咖啡館;縱然大樓如密林,林外車聲隆隆,卻也有圖書館與公園綠地;雖無落英繽紛芳草鮮美之庭園,但附近頗具規模的花市也堪差告慰。
赫曼赫塞說,每人都應有一小塊土地,按自己的規畫挖挖種種,親近泥土。多麼渴望能和前輩作家一樣有一小方園子,偶爾鋤鋤地種些花草菜蔬,看著小粉蝶遶著豌豆花飛舞,偶爾體驗一下摘我園中蔬的趣味。看來,這個想望就繼續由書中世界來滋養吧。
作者:愛婷
出處:【2007.02.01中國時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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